民主、自由、崩解的市場——《鯨吞億萬》

講這本書,很是讓人難過,它是真實故事,發生在民主國家,也是資本社會的大漏洞。巧言令色可以讓一個人躍升為「資深銀行家」,真才實學的「資深銀行家」卻鑽法律漏洞,讓專業淪為「死學」(延伸閱讀:後真相的世代,然後呢?——《專業之死》),而司法體系後知後覺地追查,仍無法將罪犯繩之以法⋯⋯

《鯨吞億萬》星級評分

評分:4.5 分,滿分為 5。
《鯨吞億萬》一個大馬年輕人,行騙華爾街與好萊塢的真實故事。(讀墨電子書) 湯姆・萊特、布萊利・霍普/著。林旭英/譯。早安財經出版(2019年10月)。

《鯨吞億萬》由美國《華爾街日報》的兩位記者,湯姆・萊特與布萊利・霍普共同執筆。以簡要明白的語言,隨時間與事件的推進,述說出生於馬來西亞的劉特佐(Jho Low),如何依靠世界菁英的人脈,一步步掏空馬來西亞國庫,過著揮霍無比的生活。

本書揭露民主國家如何放任資本的魔爪,毀掉自由市場。


一、劉特佐是誰?

貴族學校,扭曲的價值觀
就讀倫敦哈羅公學、美國賓州華盛頓商學院的劉特佐,在同儕身上見識到何謂「富豪中的富豪」。家境也十分優渥的劉特佐,在學校學到最多的不是書上的專業,而是交朋友,尤其是——有錢的朋友。

租豪華遊艇,打腫臉充胖子
為了不被同學比下去,剛開始劉特佐會以分期付款的方式,租借豪華遊艇和豪宅,邀請有錢的朋友、朋友的有錢朋友前來作客開趴。他把遊艇、豪宅上的相框相片偷天換日成自己和家人的照片,讓大家覺得他是很有影響力的大人物。

劉特佐(圖源:BBC NEWS

二、關鍵人脈:有錢、有權、有名

表面皇室,骨子裡非常需要錢
劉特佐的億萬富豪假象,成功讓沙烏地阿拉伯的圖爾基王子相信他真有兩把刷子,只要跟著他投資就會賺錢,而自願掏出錢來。劉特佐不斷接近這類「世界精英」——握有決策權的人,包括馬來西亞首相納吉、阿拉伯聯合大公國王室的親信卡登、高盛集團高階主管萊斯納⋯⋯等人。

名人朋友,最佳工具人
劉特佐只要到拉斯維加斯、開慶生趴等,都會邀請李奧納多、亞瑟小子傑米・福克斯等演員歌手一同歡度,他們如何結識我們不得而知,然這些知名演員和歌手,確實為劉特佐的形象增色不少——畢竟我們會想:李奧納多的朋友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。

電影《華爾街之狼》,贊助商就是劉特佐創立的紅岩電影公司。

三、失能的政府

成立一馬,只為貪
劉特佐說服馬來西亞首相納吉,成立一家全新的馬來西亞主權基金(註1),即一個馬來西亞發展有限公司(簡稱一馬公司或1MDB),以促進外商直接投資。一馬公司董事會全是首相納吉的樁腳,雖董事名單內沒有劉特佐,卻是幕後真正的執行者。

空殼公司,取名有訣竅
儘管現在許多國家獻出各種洗錢防制法,仍無法阻止劉特佐找到免稅天堂,一座位於印度洋上的島嶼,塞希爾共和國。劉特佐在塞希爾註冊兩家空殼公司——ADIA投資公司(阿布達比主權基金簡稱也是ADIA)及KIA投資公司(科威特投資管理局簡稱同KIA)。藉此魚目混珠,將拉攏來的外資與貸款匯入,使銀行行員、投資商不能及時察覺。(他們以為是注資一馬公司,其實錢都給了劉特佐。)

位於非洲東部、印度洋上的塞希爾群島,是許多新婚夫婦的蜜月勝地。

四、失職的銀行

日以兆計的錢流,銀行見慣不慣
才剛經歷2007、2008的金融風暴,各家銀行急於補足虧空,早將法遵部門(註2)「盡職查核」的責任拋到腦後。像劉特佐這般「千萬美元」的巨款移轉,實為銀行的大客戶,銀行就是靠資金移轉賺錢,因此總是避免做出擋人財路之舉,決定睜隻眼閉隻眼。

食髓知味的高盛銀行與劉特佐
高盛銀行為一馬公司發行公司債(註3),前後共三次,賺了三億六千萬美元,是正常行情的200倍。儘管這中間高盛也曾質疑一馬公司的信用擔保,仍協助舉債,畢竟賺翻了。劉特佐拿走的錢不直接從國庫搬走,而是來自國際金融市場,高盛助了他一臂之力。

劉特佐拿走的錢不直接從國庫搬走,而是來自國際金融市場。Photo by Pixabay on Pexels.com

五、坐享漁翁之利

中國大陸一帶一路的真相
北京當局從馬來西亞的苦難(一馬公司負債破百億美元),逮到一個將馬來西亞收編為附庸國的機會。出資買下一馬公司名下的多筆資產,包括吉隆坡的土地與發電廠,並協助興建鐵路與天然氣管,利用這個財務黑洞綁住馬來西亞。

曾經這麼高調,卻抓不到人
事件至今,劉特佐、首相納吉、高盛萊斯納等人的資產幾乎都已被凍結或徵收,就連李奧納多從劉特佐手上收受的禮物,也主動交給美國聯邦調查局。然劉特佐與他的家人、親近的好友仍然在逃,其名下或許還有更多資產未被追蹤,據傳受到中共政府的包庇,正在某處花天酒地。

劉特佐打造的豪華私人遊艇,平靜號。2018年被扣押,2019年被馬來西亞雲頂集團以一億兩千六百萬美元買下。(圖源:維基百科

後記

《鯨吞億萬》全書內容毫無冷感,名聲、權力、金錢環環相扣,每一章節都讓人驚呼連連,也因此,讀後卻更嘆哀戚。百億美元的貪汙,卻要馬來西亞每個人民買單,禍害後代,誰能不為此憤怒?

劉特佐是個財經小白,對金融業毫無經驗,卻很有交際手腕,讓世界精英信任他。高盛的高階主管萊斯納,在銀行業界是箇中翹楚,卻為了自身利益做偽證。「專業之死」一詞在這兩人身上毫無遺漏地展現出來。

若司法無法追查,引得世界充斥這類人擾亂民主下的自由市場,將面臨的會是更大的金融災難,就如《我們為何從眾,何時又不?》一書所預言,再也沒人願意費神搞懂哪些資產有長期價值,無法保證資金會流向最有生產力、最有效率的企業和計畫。

書裡提到的所有交易與金額都很明確,幾乎都是以「億美元」為單位。讀到最後,看到「一百五十萬美元」的珠寶,說真的,會麻痺,覺得這又沒多少錢。此番想法,興許就是陷入深淵、一去不返的貪財之路⋯⋯

《鯨吞億萬》裡有太多黑幕,而類似的事情,還在持續發生著⋯⋯

書摘

或許,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女人,而是來自名女人與明星的「認可」──讓大家覺得他是很有影響力的大人物。

自己就是詐騙高手的貝爾福,覺得這一切都很不尋常。他估計,光是那場派對至少要花三百萬美元,而電影根本都還沒開始拍!「這是一場他媽的騙局,無論真正出錢的人是誰,他的錢一定是偷來的。」看著台上歌手演出,台下的他對安妮說:「如果是自己賺來的錢,不會這樣花。」

畢竟,萊斯納可是華爾街名號最響亮銀行裡的的資深銀行家,有他背書就能說服銀行的法遵部門。

萊斯納為了能賺到大筆錢,他說服自己劉特佐所為乃金融圈常態,不足為奇。

光是把資金轉來轉去,就夠他忙的了。

大家看到來自世界各國的專家在論壇上討論各種議題,不過那只是這場論壇的「公開」活動,其實在媒體捕捉不到鏡頭、只限特定人士參與的小會議室裡,才是這些精英們談交易的地方。

劉特佐給侍者們的小費,是一百萬美元——創下該飯店史上最高紀錄之一。

億萬富豪是新皇族、是現代版的路易十四。

貪污會造成人民對政府的不信任,不信任會導致政府失能,政府失能會帶來恐慌與國家安全問題。

就算重罰銀行十億美元,基本上受傷的是股東,並不是董事會與高階主管、也不是銀行裡任何一個人。這正是為什麼很多人持續做壞事,因為他們不必因此負責。


  1. 主權財富基金(sovereign-wealth funds):是指那些由鉅額外匯盈餘或靠石油賺美元的國家所成立的基金。此類基金大都是由政府成立投資公司,資金來源為外匯存款,基金規模相當鉅大,常以投資他國政府企業或私人企業為手段。主權財富基金不同一般基金,不單純以獲利為目的,常兼有國家政策,其投資策略相當不透明,國際社會已開始擔憂某些國家挾其豐沛外匯存底,藉由主權財富基金的形式,轉化為一種對外積極擴張的力量,逐步強化其對世界金融市場的影響。
  2. 法遵部門:為法令遵循的簡稱,是風險的第二道管控者,能夠理解風險藏在那裡,有整合跨部門防堵風險的能力。督促銀行遵循銀行管理法令的人,例如要注意銀行準備金是否足夠、網路交易安全、基金交易風險等。
  3. 公司債:當公司行號打算擴張營業或開創新業務時,就有可能藉由發行公司債券,籌措所需資金。發行公司首先決定舉債金額,而後發行同樣金額的債券;買進公司債的投資人,實際上也就是根據債券發行條例或公開說明書條款,借款給該公司。不同於股票的地方在於,持有公司債並不會使得投資人獲得發行公司的所有權利益。反之,債券投資人將可持續收到發行公司所給付的利息,並於屆滿在發行之初所決定的到期日時,獲得發行人所償還的本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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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

Neomi Lin

我是Neomi,天蠍座。常窩在文學的被子裡取暖。 喜歡坐時光機,跳到任何一個小說情節裡生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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